要早起打包啟程的午夜，總是睡不安枕，清晨五點半輾轉反側，起床打開窗子想呼吸一下新鮮空氣，窗外居然又是一片銀色屋頂，而且滿天花雪正恣意飛舞！我們期待了整整十天的銀色布拉格，居然在旅程臨到結束時才姍姍來遲。好，事不宜遲，咱們就來個小冒險，用最後個早上的最後兩三個小時，臨時給旅程追加一天，速戰速決快遊銀色布拉格！如果不小心遲到趕不上火車，大不了硬著頭皮花錢重買一張票就是了。
輕軌在 05:30 之前早就開班了，這個新年假期的清晨一點上班的人潮都沒有，整個布拉格都還在睡覺，電車暢通無阻地直達了小區城堡山腳下。這個沒有清晨人潮車潮的假日，清晨鏟雪車的工作效率只意思意思地略清了一下街道，加上仍然繼續飄下的雪花，今天一定是個認真的下雪天，絕不會像前幾天一樣曇花一現地還積不起雪就融化了。
清晨，銀色的伏塔瓦河畔，水面如此靜謐，街燈的倒影靜靜地被鎖在河面的鏡子底下，清晨尚未行駛船隻的伏塔瓦河，水波不興，點點漁火，四下一片空寂，只有我倆小心翼翼地踏雪前進，更有念天地悠悠之感。這和白天波瀾壯闊生生不息向下流去的伏塔瓦河真是不一樣！
前夜新年音樂會的殿堂捷克愛樂廳，也變成了銀色的 Rudolfinum，柔細如棉的白雪均勻悠緩地降在河畔欄杆與長椅上，穿著厚實大衣的我們摸起雪來不用怕冷，反而像是夏日吃冰棒時一陣驚喜的沁涼。這是只有清晨能見的雪景，河濱步道還沒有清道夫來掃地，也還沒有遊人們來把積雪踩成堅硬危險又有點髒的積冰，它還是軟綿綿的一片雪毯，給今日來此的第一個雪天使開心地躺上去。
紛飛大雪儘管為天空罩上一層朦朧薄紗，仍然遮不住布拉格處處可見的城堡山，高聳的城堡山的確是最理想的皇家城堡地點，更高聳的聖維塔大教堂從高堡到新城區、從舊城區到佩特林山丘，布拉格沒有一片土地不在它的庇蔭下，就像巴黎沒有一個角落看不見艾菲爾鐵塔。
清晨走在布拉格街上，走在伏塔瓦河畔，居然莫名地靈台清澈了起來。走過第一天走過的 Klementinum，這間耶穌會在奧地利併吞捷克後來進行思想統戰的學院，突然間可以放輕鬆地拉開一段距離看這段充滿衝突的歷史，彷彿這一切都只是過眼雲煙，前人前仆後繼或為了真理或為了私慾拼個你死我活，最終沒有誰得逞誰失敗，只不過是一起塑造了今日布拉格的折衷面貌。
這一次的布拉格文化苦旅，身為台灣人的我們似乎從一開始就抱著太過沈重的心情，處處看見什麼都能反思台灣、反思自我，然後搞得自己一片糾結... 而在這天地間只有我們的靜謐時刻，一步步紮實地踏在雪地上，突然覺得這一切都不再重要，歷史的教訓與心得、悸動與掙扎，都已點滴在心頭；我們今人但笑看歷史，一口深呼吸繼續徐緩前進。
清晨，銀色的查理大橋居然只有小貓兩三隻，只有和我們一樣硬著頭皮早起的觀光客，可以在這裡輕鬆自由地任意拍照，想跟哪個雕像合照就跟哪個雕像合照，也不用大排長龍就可以和 Jan Nepomucký 一起度過寧靜的私密時光。平常白天人滿為患的查理大橋在清晨居然這麼宜人，看來不只是這個大雪的早上，每天早上的查理大橋應該都是個四下無人、可以讓我們清爽地散步的私密景點，如果遇到晴天能欣賞日出時的金色城堡丘一定更棒！
一條長長的查理大橋，迤邐而進，走走拍拍，也還是不太情願地走到了終點，城堡山漸漸撥開那層薄紗清楚地站在天際線上。如果我們沒有要趕在今早搭車離去，這豈不是爬上城堡山回望整個銀色布拉格老城區的最佳時刻？
銀色的小區，從橋上看下去就是個小社區廣場，一棵聖誕樹照亮每個家庭的佳節團圓，照亮每個小朋友心中的銀色聖誕夢想與希望。當然這個親密的小角落絕不是小區的普遍樣貌，我們又一次與堂皇的巴洛克小區與它的菁英德語社群擦身而過了，沒辦法，這是只有兩個小時的雪夜快遊，咱們有緣再會囉！
進入清晨七點，天色漸亮，位在東歐的布拉格儘管與巴黎與布魯塞爾在同一個時區，卻比這些西歐首都早了將近一個小時迎接太陽。泛著復古昏黃色的雪夜，已經變成一整片純正的銀白，假日的伏塔瓦河面，船隻仍然尚未開工，只有成群的野鴨已經起床準備新一天的覓食任務。
回到我們每天等電車的 National Theatre，晨風漸漸大了起來，路旁咖啡廳的電視機上顯示今天會是個持續下雪的大雪天，真可惜我們要離開了。雪花紛飛，臉上陣陣刺骨寒風的孤寂早晨，聽來不太像與布拉格說再見的最佳場合，也許讓布拉格結束在熱鬧的昨夜煙火會是更圓滿的結束，但我們還是很珍惜這個冷颼颼又匆忙趕路的早晨，這趟旅程的最後一對新藝術男女，在大雪中仍然挺著矯健美麗的身軀，帶著微笑向我們道別。
匆匆回公寓利用短短半小時胡亂收了行李，管他什麼東西一股腦兒塞進箱子裡就對了，終於能在發車前五分鐘即時抵達火車站！呼... 我們驚險的布拉格最後一夜還是圓滿落幕了，只可惜太晚上車，火車上的座位早已擠滿，人都在走道的地面上排排坐好了。沒關係，別在乎小錢，一個圓滿的布拉格之旅當然要圓滿結束，就手牽手一起去豪華餐車吃喝聊天寫明信片，度過我們最後一段穿越邊境的火車旅程。
德奧邊境的薩克森邦的小瑞士，我們秋天來訪時才享受過它在彩色森林間的崇山峻嶺與崢嶸奇岩，冬天看來搖身一變成為在雪地裡泡溫泉的好去處；德勒斯登的易北河畔巴洛克建築天際線，今天更是道地的銀白色珍珠項鍊。
拖著沈重的行李回到萊比錫的宿舍，這真的是個瘋狂的大雪天。結冰的社區湖邊，父母們已紛紛帶小朋友出來滑雪橇，花圃上厚厚的積雪成了天然的冰箱。真希望我們這時候還能待在布拉格，不過其實我們已經滿載而歸，是時候開學回到語言班緊鑼密鼓的作息了。下次，一定要選個春暖花開的季節，拜訪鳥語花香的布拉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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