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rocław / Breslau 你是波蘭還是德國？－黑小羊的歐洲古城見學

旅居歐洲的日子裡，波蘭這個國家總令我們想玩又玩不到，在 2010-2012 間我們總共排了三次波蘭行程，每次都準備玩一整個禮拜，卻每一次都因突如其來的變故縮減為一個小週末，不過三個短暫的波蘭小週末都給我們一種煥然一新的感覺。

波蘭很大，重要景點很分散，不論是鐵路公路運輸都很花時間，只有一個小週末實在不太可能玩到兩個地方以上，只好每次都在一個地方待上三天兩夜。最重要的必遊景點當然是古都Kraków，趁著旅居德東萊比錫的近便，我們於 2010 二月春雪初融的時節安排了一趟南方大城 Wrocław + Kraków 之旅，沒想到排好的假期又臨時被老闆腰斬，縮減為一個週末的 Wrocław 之旅，Kraków 只好留待下次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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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羅茲瓦夫，還是布黑斯勞？

這個波蘭文我們一直不太清楚怎麼發音的城市，在德國的時候總是姑且叫它 Breslau，但其實這是一個當地人最不喜歡聽到的城市名，因為它其實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之前都是德國城市！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由於同盟國與蘇聯的利益考量，把二次世界大戰開始前的波蘭領土東部割給了蘇聯，而把波蘭的兩面國界都向西移動，把原來德國東部的土地割給了波蘭做補償。波蘭儘管土地沒有損失得太劇烈，也因禍得福地得到了更多海岸線與港口，不過國土的推移儘管在地圖上畫起來很簡單，執行起來可是好一段血淚歷史，譬如 Breslau 的數十萬德國居民就硬生生地被驅逐到戰後的德國領土奧德河以西，數十萬波蘭人也無奈地被遷移至此重新建設 Wrocław。雖然 Wrocław 在 17 世紀前波蘭立陶宛聯邦的黃金時代時曾是波蘭領土，但是經過幾次瓜分波蘭後普魯士與德國也在這裡經營了兩百年左右，人與土地就這樣硬生生地被切斷，舊人哭泣著離去回到從沒見過一眼的所謂「故鄉」，新人來到他們全然陌生的所謂「祖國」土地建設新家園。

Breslau / 布黑斯勞的德國遺續

Wrocław 老城區與新建設其實多多少少看得見德國的影子，畢竟在 18 世紀中到 20 世紀中這個歐洲發展最快速的兩百年左右它是個德國城市，老城區的市民建築看得見與薩克森邦相當類似的巴洛克式樣，新建築中也有些類似萊比錫的德意志帝國開基式樣新大樓；德國人的建設以這裡的世界文化遺產 Centennial hall / Jahrhunderthalle / 百年廳最為有名，由德國建築師 Max Berg 所設計興建，運用了當時最先進的混凝土科技並作出了大跨距連續玻璃窗的拱頂，於 1913 年落成，慶祝的是1813年拿破崙在萊比錫戰役被包含普魯士在內的反法同盟擊敗（這個跟我們熟悉的萊比錫 Völkerschlachtdenkmal 民族戰爭紀念碑就連結在一起了，同樣是慶祝擊敗拿破崙100週年）；有趣的是，1813 時代表波蘭人民的華沙大公國是站在拿破崙這邊的，1913 年蓋起的百年廳是站在普魯士/德意志帝國這邊紀念打敗拿破崙與華沙大公國，而今 2013 這個普魯士紀念物又變成了波蘭人強力推銷的世界文化遺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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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rocław / 弗羅茲瓦夫的波蘭血淚

在 Wrocław 市中心租了便宜的公寓，在精緻的小餐廳吃了波蘭餃子，這裡的食物簡單、物價低廉、設施應有盡有，街上還有很多時尚前衛的小咖啡館與餐廳，這點和德法等地的古城中清一色古色古香餐廳的感覺就不太一樣了。Wrocław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景點是 – 小矮人雕像！來這裡就算不知道該怎麼玩，跟著小矮人走就對了，全市四處不起眼的角落中有兩百多個小矮人雕像，循著地圖找睜大了眼睛還不一定找得到呢，雕像總是和當地環境呼應，譬如餃子餐廳前面有個吃餃子小矮人、電車上有個搭電車小矮人、電影院前有個攝影師小矮人、老監獄有個被銬起來的小矮人、老書店前有個讀書小矮人等等。小矮人讓這整個城市變得活潑了起來，許多觀光客也都是透過一個個找小矮人，就這樣不知不覺逐步走過了 Wrocław 的每一區並認識它的歷史 – 當然許多是血淚的負面的歷史；事實上，小矮人本身就是共產黨統治時一次學生運動的裝扮主題，學生運動當然是以鎮壓收場，但是這個幾百年來波蘭不斷的 uprising 血淚史之一頁，今天就透過可愛的小矮人來再現。這也是我們很喜歡波蘭的一點：她的歷史相當悲情，不過今日的城市包裝不會訴諸悲情，而選擇拉開個距離回溯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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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 uprising 的景點是市中心外圍的 Panorama Racławicka，這是波蘭現存保存最老的環景畫，以 Battle of Racławicka 為主題，這是 1794 年波蘭東部、立陶宛、白俄羅斯等地方被俄羅斯佔領時的起義，波蘭軍隊旗幟鮮明，有進攻、有支援、有補給、有勞軍、有補充兵，整幅環景畫就是一個循環：從村裡徵人練兵，與妻兒老母離別上戰場、與友軍互相支援、有攻有守、打勝後班師回鄉、照護傷兵、從村裡再徵人練兵打下一場仗… 環景畫可以一圈一圈連續說故事的特性，把這個將近兩百年來波蘭人一次又一次 uprising 的命運表達得很貼切。

Boroszló / Vratislav / Brassel / Vrotsláv / Brasloi... 近悅遠來的波蘭立陶宛聯邦

除了兩百年來德國人的建設以外，Wrocław 原有的城市格局以及重要市政與宗教建築都保有了非常鮮明的波蘭特色，在德國以西或捷克以南的國家都見不到的。波蘭的中世紀城市雖然一樣有圓形城牆與星型碉堡的格局，不過城牆內的城市格局是很清楚的矩形甚至正方形棋盤格，以正方形廣場為正中央，圍塑廣場的建築物為色彩豐富鮮豔的長條市民住宅街屋，包括華沙、克拉考、波茲南、什切青等城市都是這樣。這樣子富有文藝復興性格的理想城市在歐洲各地其實不多見，連文藝復興發源地義大利連個具體而微的成功案例都沒有，但是在波蘭就有好多個從天上一看就一清二楚的成功案例保留至今。這個中世紀留下來的城市格局多少暗示著波蘭 16 世紀之前的中世紀有多先進，15 世紀那時波蘭立陶宛聯邦可是連 Erasmus 都推崇有加的貴族民主制，並在那劍拔弩張的教會大分裂與西班牙收復失地時代裡擁有全歐洲獨一無二的宗教自由，天主教東正教猶太教徒與穆斯林都可以平等共處，因而吸引了中歐大量商人與知識份子，使得波蘭城市們如 Wrocław 在幾乎每個中歐語言包括希伯來與意第緒語中都各自有不同的名字。

Wrocław 的正方形市場廣場尺度算是波蘭城市中最大的，比華沙和克拉考還大，因此在廣場正中央還建起了市政廳與一個長方形街廓。市政廳明顯是哥德式樣的波蘭版本，要尖拱有尖拱，要尖塔有尖塔，但一切都是用紅磚跌起來的，這應該是地質的因素，但卻又不像呂北克等沿海漢薩城市一樣清一色用紅磚，波蘭的哥德式對立面分割、材料搭配與線腳雕飾顯然更有精心設計。不論是紅磚、立面油漆還是填縫灰泥，波蘭的材料似乎都帶有點泥土的紅色，不管調出來的顏色是什麼，城市景觀整體拍起來就是有一種淡淡的紅色調，這和聶卡河海德堡那邊的粉紅石頭色調又不太一樣了。

Wrocław 春雪初融的現代波蘭

從萊比錫出發經 Cottbus 轉車，輾轉六小時才到了 Wrocław，這裡最快的車只有EuroCity而沒有德國的ICE了。二月底的波蘭仍然凜冽，不過雪已經快要融光了，Wrocław 陽光普照，人們穿著大衣紛紛出門走上街，河上還偶爾看得到一片片上游融雪留下的浮冰。春雪初融的二月底三月初，是枝頭將長出嫩綠新芽的時節，也是冬眠的小動物們探出頭來擁抱大地的時節。苦難掙扎了兩三百年才終於得到二十年豐衣足食的波蘭，也正要從冬眠中甦醒過來。

相較於我們所認識與遇見過的捷克人，我們遇到的波蘭人則清爽很多，面目和善、有耐心、觀光業者溫文有禮、路人穿著整齊俐落，甚至路人的面孔和身材平均來講都溫暖而優雅，不論男女老少皆然。Wrocław 的老市中心整修得非常乾淨漂亮，建築立面五顏六色色彩鮮明，不過走出了市中心，仍然可以看到有一點點失修的建築立面、設施缺乏更新的街道、有待整理的公園、設備老舊的電車… 現今，Wrocław / Breslau 的兩個老對頭祖國波蘭與德國，並為歐洲經濟復甦的兩大火車頭，波蘭的經濟活動正欣欣向榮而城市建設也要急起直追，與德國鄰居仍然差一大截的城市基礎設施與生活品質，想必在不久的將來也將煥然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