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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倫敦買特價票搭東岸火車到愛丁堡,人人都會停一站 York,倒是比較少人會注意另一個北方大城「汀河上的新堡」Newcastle-upon-Tyne。說它是大城,也不過比南英海邊 Brighton 大一點點而已,相較於富庶的南英格蘭,巴士經過這裡只見一片灰色荒原,處處寂寥蒼涼,人煙罕至,尤其在這白色的凜冬時節,頗有《冰與火之歌》Jon Snow 前進長城加入守夜人的天地茫茫。
 
我怎麼會對 Newcastle 有興趣?這興趣其實來自 2002 年看雜誌時,看到一個精巧的智慧型步道橋 Millennium Bridge,由兩條彎曲橋張開一個弧度,用條條鋼索牽起,像個微張的櫻桃小嘴,平常讓行人走在水面上,有船來時輕輕轉個 45 度就可以讓船通行!這真是太聰明了,非來看看不可!

鋼鐵之軀,天使之城

Newcastle 最有名的人是誰?就是在英國每天都能喝到的 Earl Grey 葛雷伯爵。葛雷伯爵出身於此英格蘭北境,也闖入倫敦政經中心當了一任首相大放異彩,伯爵茶的來源典故眾說紛紜,不過不管是哪種說法,都指向葛雷伯爵的認證與推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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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Newcastle 要登高望遠,不一定要上教堂高塔,也可以爬高聳的 Grey Monument 葛雷伯爵紀念碑。伯爵先生眼前的大街 Grey Street 是這裡的老市中心 high street,堂皇寬敞的新古典外貌,令人回想起巴斯與愛丁堡甚至都柏林。的確與這些名城一樣,Newcaslte 這個老街區 Grainger Town 也是 19 世紀初的喬治亞都市更新區,算是巴斯的後輩小弟,由北方建商 Grainger 家族一手開發。
 
 
在無拘無束的北境,喬治亞新城也可以混合各種年輕新式樣,一百年下來又是維多利亞式的 Grainger Market,又是愛德華式的 Central Arcade,加蓋得不亦樂乎,提供這麼漂亮的室內拱廊街讓我們在寒冬中取暖。不過 Northumbria 大學教授告訴我們:這一區曾經衰敗得幾乎像個鬼城一樣,是他們二十年前推動的 Grainger Town Project 復甦計畫才力挽狂瀾,不然可沒有今天逛起來這麼舒服的新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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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伯明罕曼徹斯特等等北英格蘭(跟新堡一比,這些「北英格蘭」都變成南方了)一眾工業城都經歷過的後工業時期衰敗,新堡也一樣經歷過。新堡從 500 年前就是煤礦出口大港,又是碼頭工人又是加工業,後來又有玻璃工廠與大造船廠,Tyne 河兩岸充滿著工廠倉庫、迷霧煙囪、與碼頭工人。北境工人城的特殊口音叫做 Geordie,據說是因為征服者威廉對這北境「諾曼化」不夠深,才讓他們保有了更多 Old English 成為今日的足球界家喻戶曉的 Geordie,不知今日還有多普及?我只知道在新堡我們像是到了另一個國家,英文居然只聽得懂五成左右。難怪我一直覺得 Sheryl Cole 的口音很難懂,不過比起街上遇到的新堡人們,她的英文已經算很好懂了 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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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吸引我來新堡的,是知名的高速公路時代地景藝術品 Angel of the North,以極大尺度矗立在公路旁的開闊地中央,車子就算開得再快都不可能不注意到他,一定會從遠方一步步接近奔向他的懷抱:「歡迎來到 Newcastle」。這就是北方天使,精鋼鑄製、數位造型,象徵新堡從工業城走向科技城;這不是溫柔慈祥的白衣天使,北方天使是礦工的鋼鐵之軀,無數礦工就在這片看似平靜的山野底下工作了兩百年。
 
 
 
這個英格蘭北境,最出名的就是礦,才有 carry coals to Newcastle 的成語,意味著「多此一舉」(新堡煤礦這麼多,還帶煤去呀?)。新堡只是一個礦業門戶大港而已,這整區是廣闊無垠的杜蘭礦脈 Durham Coalfield,既然聽到了這個地名,當然不能錯過隔壁的小古城 Durham!
 
 
 


杜蘭 Durham 中世紀河套城

說起北英格蘭的礦業,我印象最深的是什麼?就是 2000 的電影《舞動人生》Billy Elliot,現在也變成倫敦的長壽音樂劇了。《舞動人生》故事中的小男孩就住在 Durham,本片也在 Durham 住宅區拍攝,他們就是 Durham Coalfield 千千萬萬勞工家庭之一。在柴契爾夫人的新自由政策重創當地礦業與福利之下,哥哥爸爸冒著千夫所指的壓力,還是要潛下礦坑地獄辛苦工作,只為了成就小男孩向天上高飛的芭蕾夢想。
 
 
杜蘭 Durham 是個中世紀河套半島城,我最愛這種風景如畫的河谷古城地形了,在歐陸的盧森堡市,還有瑞士的伯恩與伏里堡,都令我玩好幾天也不忍離去。這樣的古城地形在英國好像比較少見?真是驚喜,我本來只想來 Durham 看礦工,卻誤打誤撞來到了最漂亮的英國中世紀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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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杜蘭的古城觀光看不到多少礦業的痕跡,要看就要等每年七月的 Durham Miner's Gala 勞工街頭派對。在這凜冬,此城最有名的是世界文化遺產城堡與教堂。這個 Durham Castle 是英國從南岸到北岸一眾小型戰略碉堡的姊妹,都是征服者威廉一路向北攻城掠地後設立的諾曼式城堡,今日這碉堡由威廉的長子設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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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堡今日還在,不過變成 Durham 大學的一部分了。雖然比起歐洲幾百間中世紀大學來說,這間 19 世紀新大學只是個年輕小毛頭,但這年輕大學卻承襲了中世紀大學的學院制度,像牛津劍橋一般一直傳承至今,這個正港中世紀大學傳統今日早已鳳毛麟角,令歐陸一堆六七百年老大學也要羨慕不已。
 
 
杜蘭大教堂 Cathedral of Durham,光看這西端雙塔與十字平面,和一大堆英法的哥德式大教堂有何不同呢?當然有!有了這河套地形,就硬是讓這大教堂獨一無二,與眾不同,讓我們在河谷密林間漫步也能仰之彌高。新年後的第一場紛飛大雪,瞬間把綠意盎然的半島河畔樹林變成了納尼亞傳奇,這種時候躲進大教堂點根蠟燭,才更能珍惜教堂幾百年來的辟護所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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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堡的夜晚,在汀河 Tyne Valley

回到新堡,儘管新堡城市中心是如巴斯一般古典明亮的喬治亞新城,我們卻被城市的邊緣吸引了。傍晚走上 Tyne 汀河河谷的大橋,突然間連市中心都不想去了,只想繼續在河谷兩岸流連,從各種角度欣賞這昔日灰暗今日明亮的後工業景觀。
 
 
最棒的河谷景觀還不在橋上,而在新堡對岸十層樓高的老麵粉工廠 BALTIC Flour Mills,也就是 2002 年新開張的 BALTIC Centre for Contemporary Art 波羅的海當代藝術中心。冬天連河岸都下滿了雪的時候,最適合來這種室內景點,看展覽只是藉口,進來喝杯暖暖伯爵茶才是真。我們專程來新堡朝聖的千禧橋 Millennium Bridge 就在窗外。
 
 
 
西班牙畢爾包有前衛建築 Guggenheim Museum,倫敦泰晤士河有工業建築再利用 Tate Modern,新堡的汀河河谷工業帶則有 BALTIC 藝術中心帶頭做水岸都市更新,brownfield into greenfield 給我們親切宜人的河濱步道與繽紛前衛的藝術景觀。新堡市中心還有一堆歷史景點,我們都不想去了,第二天大晴天還是要再來 BALTIC 頂樓,再喝一杯伯爵茶,在玻璃牆里享受陽光燦爛的河谷天際。
 
 
 
這個河岸都市更新,不只是 BALTIC 工業建築再利用、不只是千禧步道橋,還有全新的前衛建築音樂廳 The Sage Gateshead,一顆胖胖小葫蘆躺在對岸 Gateshead,亮晶晶地映照河水波光與金色夕陽,畫龍點睛,讓整個灰暗的工業老碼頭輕盈活潑了起來。小小一個不到 30 萬人的新堡,這個音樂廳比台灣國家音樂廳還大還先進,不只交響樂團的大音樂廳,還有一大堆多類型音樂小廳與小工作坊和教育中心,流連忘返的我們,除了羨慕還能說什麼呢?
 
 
 

新堡四橋

走出 Sage,逆光時分,新堡最美的景觀當然是橫越兩岸的橋樑景觀。工業城的一座橋樑可能平凡,兩座橋樑可能紛亂,但多座橋樑層層相疊,各種鋼樑櫛比鱗次地交錯,為這個不到 30 萬人的小城鋪起了車水馬龍生生不息的熱鬧景觀,也在後工業的 21 世紀重現了 20 世紀中河岸碼頭巨輪運轉人聲鼎沸的美好年代。
 
 
新堡四橋第一座:High Level Bridge 高橋 (1849),由「鐵道之子」小史蒂文生設計建造(回倫敦可以去 Euston 車站瞻仰 Robert Stephenson 雕像),連結新堡與 Gateshead 兩岸高地,上層走火車,下層走馬車與人。
 
新堡四橋第二座:Swing Bridge 旋轉橋 (1876),拆除了中世紀古橋,原址新建的維多利亞時代盛期產品,最多彩明亮,連接兩岸水岸碼頭貨車,可由水力驅動旋轉,讓出兩條河道給船隻通行。
 
新堡四橋第三座:Tyne Bridge 汀河橋 (1928),大規模大跨距的,一勞永逸紓解汽車普及年代的新堡與 Gateshead 兩岸交通。今日是新堡天際線上的最主要都市意象,有點像縮小版的雪梨跨海大橋。
 
新堡四橋第四座:Gateshead Millennium Bridge 千禧步道橋 (2002),其功能與材料意象有點神似倫敦千禧步道橋,特色是向上翻 45 度可以打開河道給船隻通行。我們就是專程來看這個橋打開河道的,不過在這裡待了一個晚上與一個早上都沒看到它大顯身手… 難道是因為嚴冬不行船嗎?下次還是等夏天再來吧。

(市中心我只逛了四橋,新堡在汀河上的橋還有更多,後來才看見另一個部落格介紹「新堡七橋」)


山坡上的新堡

汀河水岸旁的新堡地形豐富,沒有一片平坦的腹地,而馬上就是一個大陡坡爬向市中心。這塊昔日最接近碼頭工人的地方,處處是餐廳食肆,後工業的今日更是開起一間間小倉庫再利用的藝廊或特色酒吧。
 
 
 
Newcastle 既然叫做「新堡」,當然不能太平坦,一定要有河岸保護又有臨河陡峭的高地戰略位置,才能得征服者威廉的青睞蓋一座戰略碉堡呀。在回去搭車前的最後一個下午,我們終於來了本城一切歷史的源頭,看見了這個「新堡」Newcastle Castle Keep,其實只不過小小一座而已,鮮少花俏擺排場的貴族起居與會客大廳,只有簡單一座塔和零星防禦工事遺跡,大概和南英格蘭海岸一堆迷你城堡同等級。
 
 
冬天的最後一個下午,當然要繼續流連河岸,享受斜斜的暖陽,這英格蘭北境居然可以四點多就夕陽西下。有新堡四橋,有老麵粉工廠藝術中心,有前衛音樂廳,有最時尚中產階級河岸住宅,這塊 Newcastle Quayside 真的成功復甦了,聽不到一點工業的吵雜、聞不到任何機械的油汙,只有各種工業主題街頭藝術品輕輕提點這段歷史。
 
 
北英格蘭就是這樣,以前的新年假期我都在歐陸過,一天都還可以玩到八個小時的白天,在新堡這裡卻只有六個多小時,而且總是在寒冷的戶外逛個半小時,就要逃進咖啡廳取暖一小時 XD 這一次點到為止的新堡與杜蘭,玩不到什麼深度,卻難忘美好的白色雪地與金色夕陽。
 
沿著 Tyne 河向內陸還有更多諾曼城堡,左右逢源,簡直是樸實版的萊茵多瑙甚至羅亞爾河谷,河谷北方高地更有百里長城!下次春暖花開時,我一定會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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