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森堡市 Ville de Luxembourg,玩一天夠不夠?我覺得不夠,我自己三番兩次來盧森堡市總共就玩過了五天,還意猶未盡呢!盧森堡市是個世界文化遺產古城,不過我覺得「古城」還只在盧森堡之美中佔了不到一半的份量,更漂亮的是盧森堡的地形,由 Pétrusse 河流入 Alzette 河谷交織出一個 M 型的雙河套地形,用深谷擋住東方的神聖羅馬帝國敵軍,並且用 M 型河谷劃分出了五塊截然不同的谷地聚落,沿著河谷處處左右逢源,這是自然地形與歷史發展交織的文化景觀!
下面這張盧森堡市旅遊地圖,相當複雜,大體上是平面的但有些地方又要畫成立體的,才能表現許多街道和橋樑的立體交叉關係,如果不這樣畫恐怕我們看了地圖都會走錯路... 不過老實說,它畫得這麼清楚我還是有看沒懂,而且來了兩三次都看不太懂,總是要親自到了現場、看了地形,才會一目了然。無論如何,這地圖畫出了盧森堡兩條河流 M 型河套谷地得地理特徵,盧森堡就是靠這谷地天險加上高超的防禦工事,成為兵家必爭的戰略要點。
盧森堡的世界文化遺產官方名稱是 City of Luxembourg: its Old Quarters and Fortifications,那就先從 Old Quarters 這個古城區先開始吧,這是盧森堡天險要保護的大公領域,有市民建築聚落、有市場與廣場、更有盧森堡大公宮殿 Palais grand-ducal。雖說盧森堡的公國貴族歷史可以上溯到第一個千禧年前,但這個當代大公國 Grand-Duché 卻是 1815 年打敗拿破崙後由各強國一起建立的,就像後來 1830 建立的比利時王室一樣,都是普法奧荷眾多虎視眈眈國家之間的緩衝棋子。
市中心大廣場 Place d'Arme,名稱是「武裝廣場」,格局也閱兵大廣場。盧森堡靠著它的地形天險,的確一千多年來都是兵家必爭之地,東有神聖羅馬帝國西有法國北有勃艮地,城牆碉堡與防禦工事一代代地蓋,荷蘭工程師西班牙工程師和法國 Vauban 工程師都在這裡大刀闊斧地動過土,Place d'Arme 也一次又一次改建為更大更堂皇的閱兵廣場。但在今日的軍事科技與政治邏輯下,盧森堡蕞爾小國哪還有什麼「戰略」地位呢?
Place d'Arme 早已變成一個夏日娛樂廣場,有婚禮與派對、有街頭藝人、有爵士音樂節的夏日涼亭、有跟著音樂亂跳的自由小朋友、半個廣場更是包給了數不清的餐廳戶外座。來這裡當然不再喝比利時啤酒,要試試本土釀造的 Diekirch,盧森堡小歸小啤酒廠密度也不輸給比利時。
盧森堡的魅力,畢竟主要不在市中心,每一次來我都只在市中心轉個一兩小時就膩了,很快就忍不住往城市邊緣走去。盧森堡最神聖的紀念地標,並不是市中心的大公宮殿、大廣場或大教堂,而是在城市邊緣、緊鄰河谷峭壁的「憲法廣場」Place de Constitution。在峭壁對面,屬於盧森堡的國家象徵建築居然是座 19 世紀末的現代大拱橋 Pont Adolphe,因為它「象徵著盧森堡終於完全獨立」。此話怎說呢?
這座現代大橋在 Adolphe 大公任內興建,也以其名命名,這位 Adolphe 就是盧森堡第一任完全獨立的大公。原來,從 1815 年開始就與荷蘭是「共主聯邦」,雖然盧森堡自己有大公作為實質領袖,但在象徵的外交上就像今日的大英國協一體奉英國女王為元首一樣,盧森堡也一直奉荷蘭國王為元首,因為此前就一直依序被勃艮地、西屬低地國、奧地利輪番統治的盧森堡,儘管到了 1815 的後拿破崙新時代,列強仍然不放棄對它的控制,仍然要利用它的戰略地位與固若金湯的碉堡,只是這回換了荷蘭來當新主人而已。
不過在 19 世紀這混亂的年代裡,盧森堡一直聯合遠方的友國(英國和俄國,都不希望歐陸列強勢力出現傾斜)一直努力,直到 1867 終於能夠擺脫列強對它的戰略控制、開始拆除它的中世紀碉堡,而可以像其他所有歐洲城市一樣開始享受現代化都市發展,更在 1890 年終於擺脫荷蘭主人完全獨立。1903 年落成的 Pont Adolphe 不但以第一位完全獨立的大公為名,也是盧森堡終於開始獨立發展的指標性建設!
在盧森堡,河谷橋樑一直是比老市中心還要漂亮的景觀,主要有三座,而且三座都有國家榮耀的時代意義。除了象徵「完全獨立」的 Pont Adophe (1903) 以外,還有較笨重的火車拱橋 Passerelle (1861),人稱「老橋」Vieux pont,是被壓抑很久都不能工業發展的盧森堡,終於可以蓋火車站發展鐵路後的第一座鐵道橋;還有新銳而輕盈的汽車鋼橋 Pont Grande-Duchesse Charlotte (1965),人稱「紅橋」Pont Rouge,從市中心連到了對岸的空地「教堂山」Kirchberg,而成功申請到「歐洲共同體總部」設在盧森堡,這座紅橋也以人人愛戴的女大公夏綠蒂命名。
盧森堡原來也有女大公?我一直很喜歡比利時的「西屬低地國」歷史,因為曾經在短短 100 年間出了五位英明的女性統治者(詳見拙文《魅荷倫:母儀天下的低地國首都》),難道鄰近的盧森堡也有英明的女性領導者故事嗎?看來也是有的,不過有點令人五味雜陳:在兩次世界大戰裡,帶領盧森堡抵禦外敵、熬過佔領的兩任大公,正是盧森堡史上僅有的兩位女大公 Marie-Adélaïde 與 Charlotte 姊妹。不過當 Charlotte 妹妹為人民所愛戴而懷念時,姊姊 Marie-Adélaïde 卻留了一身惡名而黯然遜位,甚至憂病交迫客死異鄉。盧森堡的抗戰紀念碑是同樣位於憲法廣場的 Gëlle Fra/Golden Lady 金色女神像,紀念盧森堡國民在一次大戰法軍中的犧牲,雖然犧牲人數很少卻佔全國國民 1%,比所有一戰交戰國的死亡率都高多了!然而,女大公 Marie-Adélaïde 可沒被列在這個紀念碑裡面。
兩次世界大戰,盧森堡都很快就被德國佔領了,不過佔領的風格截然不同。Marie-Adélaïde 姊姊帶著首相一起長袖善舞,虛與委蛇,雖然對德國皇室和德國政府低聲下氣,卻保住了國家獨立與民生運轉不受干預,也讓盧森堡稀奇地在一次世界大戰中和平無虞過了四年;Charlotte 妹妹則在第二次世界大戰被初期佔領前逃往國外,拒絕德國邀請回到國內繼續當女大公維持國家運作,而選擇流亡英美號召海內外國民奮勇抗德,結果這次的納粹德國佔領中一點政治潤滑劑都沒有,盧森堡國民就過了高壓統治的四年。兩姊妹,兩個不同時代兩種不同風格,委曲求全的姊姊被民眾唾棄,高調抗戰的妹妹被民眾愛戴甚至風靡英美... 也許這就是屬於「盧森堡女英雄」們的不勝唏噓?
要瞻仰兩位盧森堡女英雄大公,就要到盧森堡的皇家大教堂「聖母院」Cathédrale Notre-Dame。就像倫敦聖保羅大教堂、布拉格聖維塔大教堂、克拉考瓦維爾大教堂一樣,聖母院正是盧森堡各種皇家儀典的場地,也是君主立憲的國家認同象徵,盧森堡大公皇室前兩年的兩次皇家婚禮都在這裡舉辦。小小盧森堡國,皇家大教堂當然也小小地,尺度非常親切,石頭表面的雕刻與材料織理在近距離內都清晰可感,坐在中殿也不感到什麼高聳的聖光降臨,反而是彩窗像萬花筒一般透進多彩的陽光,照在處處刻滿古老花紋的石牆表面上。
歷代盧森堡大公只有 Marie-Adélaïde & Charlotte 這兩姊妹葬進了這裡,還有其他幾位大公夫人,看來既然這皇家大教堂是「聖母院」,裡面榮葬的就都要是母儀天下的女性皇室成員?Charlotte 妹妹的確受到萬民擁戴,過完將近 90 年的光榮一生,在地下墓穴得到了大中至正的主位;Marie-Adélaïde 姊姊被民眾唾棄,未滿 30 歲就抑鬱以終,皇家陵寢還留了個邊邊小位置給她已算是不念舊惡… 逛過這麼多歐洲大教堂,這是我第一次這麼認真逛一個陵寢,也是第一次這麼認真閱讀陵寢中的皇家故事。這一趟本來我們還沒想到要走下來逛陵寢,是因為有個美國觀光客是 Charlotte 女大公的粉絲,看她這麼興奮才跟著她跑下來看。這個陵寢雖然小、葬的人不多也沒什麼世界知名度,但比起其他歐洲大都的大教堂陵寢們來說,這個盧森堡皇家陵寢是最漂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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